孙思,诗人、评论家,著有诗集五部。曾获刘章诗歌奖、海燕诗歌奖、中国长诗奖、鄂尔多斯诗歌奖等,有评论获上海作协年度评论奖、《诗潮》年度诗歌评论奖、第七届冰心散文评论奖等。诗作收进百种诗歌选本,理论专著获上海市高校理论研究优秀成果奖,由全国各大高校图书馆收藏。另有小说在全国部分省级刊物发表。 花 溪 在花溪,我看到一朵花 将它的笑容,贴附在骨膜上 风弯下身子,从花的身前 抚摸到身后 一
对于当下的诗人来说,纯粹的抒情,已难以应对复杂的今天。这个时代的诗篇,必须具有更为丰富、深邃、多维的诗性空间,来呼应所处的时代。实际上,活跃于中国当今诗坛,并产生了广泛影响的优秀诗人,几乎皆有对批评的重视,他们的批评文章与诗歌创作相互辉映,批评意识也渗透到自己的诗歌创作中,显著地提升了中国当代诗歌的质地。而孙思,即是这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诗人之一。 批评意识的融入,使诗人可以在他(她)
王士强,1979年生,山东临沂人,文学博士,从事中国当代诗歌研究与评论。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与文化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诗探索》编委。出版《烛火与星光》《消费时代的诗意与自由》《诗歌的重量》等多部著作,曾获“扬子江诗学奖”评论奖、“草堂诗歌奖”年度评论家奖、“建安文学双年奖”诗歌评论奖等。 1988年,《诗林》来到了它的第5个年头。经过了之前几年的
时间来到1989年,这一年是从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的转折之年,对于《诗林》杂志而言,同样也有着一定的转折意味。 本年度《诗林》由双月刊改为季刊,页码由64页变为72页。刊物改由哈尔滨啤酒厂、哈尔滨白酒厂、《诗林》编辑部3家联办,编辑部人员与上年相比则保持稳定,没有变化。刊物与酒厂联办在内容方面的体现便是进行了“诗与酒”诗歌大奖赛的征诗活动及设立“诗与酒”栏目。在去年末期已经发布诗歌
秋分日再上黄山 汤口的雨堪称分水,它把徽派建筑 白墙洗得更白,黑瓦洗得更黑 从今往后,暗物质将卷土重来 对于一些心智不健全的人来说 浑水摸鱼是一项伟大的事业,莫衷一是 石头和云彩互为表里,雾敲边鼓 唯有竹子,倔强地把牙关咬得 嘎嘣嘎嘣脆响,爱恨只在一念之间 石头里的铁,从而立之年到今日不惑 紧绷着的钢,不及雾里的迎客松 那样神不守舍,台阶有些歇斯底里 凡间多少事,不敢高声语
东部公园随记 午后,绕浅水湖行走, 注定远去的冬天 与已经到来的春天 还在湖水里争夺幻影。 草地湿润,灰雁和麻鸭 已开始啄食枯草中露出的新芽。 突然,一群孩子快乐地高叫 旋即从我身旁呼啸而去。 我笑笑,总有一天,这些孩子们 能学会真正的祈祷, 一些词,再也不随意说出。 我独自料峭地行走, 说不上欢喜,也说不上悲伤。 白昼依旧短暂。 雨,说下就下了起来。 在森林里
秋 云 秋天来时 你会慢下来 牵着蓝绸缎 把黑和灰 一滴滴都挤干 我在地上一天天地老 你的影子 砸在我身上 比夜晚的梦还轻 比清晨的露水暖 偶 遇 哪怕一百年后你也不会 缺席那次遇见 牛仔裤,长发,一回头 看到被电流击中的我 是最好的年纪 是毫无征兆的相遇。此前 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 运行了几辈子 阳光正好,风有软须 恰好有一束光打在我身上 这是九月或十月
仲夏夜之梦 与我同行的人是谁呢? 他没有翅膀,也没有清晰的面孔 全身笼罩在烟云雾霭之中 一路上不发一言 但他会在合适的时机 外出补充物资 这是一架来自1992年的飞机 银色,舷窗会升降 可以随手采撷白云 要去向哪里呢 自从午夜的消防车悲鸣 大雨已下了三天三夜 我们被困在木槿树下 粉嫩的花朵还没有生出幻象 我想写一首与仲夏夜有关的诗 写爱情和迷途 写我的猫咪,最终打
湖田村 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到古代 那时候的马车和帆船 太慢了,等不及我们相遇、相爱 我们就都老了 我只想时光再退回去三十年 那时我们还年轻。我想 还像那时候一样,骑一辆二八大杠 带着你在月光下行很远的路 我们一起在湖田村,采茶叶 种红薯和玉米。这些,我们女儿都喜欢 夕阳下山的时候,我们到乐安江 洗衣,也洗净生活的疲惫 那时,父母也都还在 我们不需要看着照片怀念 刚从河边
爱情与木头 爱情是一截木头提着斧子去砍树 砍到林深幽谧仍不能停止 落叶像光阴般掉下来 时间封存在装花的瓷瓶里 爱情是停在树上的啄木鸟 啄木鸟是不飞的木头 树是啄木鸟久治不愈的病 爱情是树在大雾深处 枝条在雾中缠绕来人 爱情是有人为之养下的虫子 是有人去雾中凿井 爱情是刀斧砍下的树皮,砍卷的刃口 是大雾散去刀斧端坐的亮堂堂局部 爱情是树砍下来弯成一张弓 弯到不能再弯,再
我爱过一个小屋的黑暗 我全心全意爱过一间小屋的黑暗 在那间屋子里爱没有颜色 只有等待、心跳与回忆 但不能自拔,深陷黑暗中 在那间屋子里我们做过的一切没有形态 沉醉而没有返回的导航 没有物质保障,但你我很富裕 衣衫单薄,但我们依偎取暖 没有更小了 你在前面慢走 我跟着你,踩着你的脚步 很久我们没有相随而行 这一路有时你在天涯,而我一直守着小家 再往前走便是沙丘顶着明月
蝴 蝶 就这样,你卸下所有的身段和矜持 一脸毫无顾忌的疲惫 就这样,我接住所有的踏实和期待 满腔水到渠成的温暖…… 有过为数不多的轻轻相拥 唯一一次欲吻未吻 你慌乱地将我推开 有过偶尔为之的任性娇蛮 你主动告诉我大学时的暗恋 相知十几年,我们始终心照不宣 有过情不自禁的午夜梦回 也有过午夜梦回后 骤然而至的泪流满面 我知道 即使白发像银针缝缀我的暮年 你依然是一只翩
我的爱,是寻常日子里的人间烟火 我的爱不是宽广无垠的大海 幽邃平静的海水下,藏着潮的澎湃,浪的翻卷 我生怕一不留神,会覆舟,会沉没 我的爱不是雄浑巍峨的山岩 一览众山小的峰巅之上,有风枪冰剑,有雷霆万钧 我担心稍一疏忽,会失足,会坠崖 我的爱,是寻常日子里的烟火 是每天下班归来,你边吃着我做的家常便饭 边聊着生活中那些有趣的或者无趣的琐事 是你挽着我胳膊,穿过波澜不惊的小城
在山腰,风吞咽了乌鸦的语言 沉默中,荆条的香意羞涩,不易察觉 废弃的水库停止了思索 遍体鳞伤的藻类黯淡了秋色 边在想象中御风而行 边与你提到裹身而下的邓艾 披有满身青翠的高山 惹痛一条蜈蚣一生的甜蜜 傅山的墓在那头,一株沙棘在这头,以淡红 坚守做一座山的遗民 回想雨天,曲解一首诗所有的字句 人工的石梯背叛了山神的美意 想起肉身之外的锁链和闸门 谈到上山时刻的心境与疲倦
刷 新 聚拢是为了消散 这是人世间不争的事实 在下尾岛 在大京沙滩 海浪前赴后继地涌上岸 只有少年人啊,还存有这样不顾一切的澎湃 它一再捶打礁石 仿佛那粗砺、无情,就是命运本身 然而触碰即是消退 你看那洁白转身又返回到虚空的蓝 海浪仍旧涌过来 但,那是新的浪花了 杜鹃之下 不要试图爬上山坡 不要绕到杜鹃的身后 不要去看多少年风霜雨雪 反复磋磨,让理性茁壮的花枝
珊 瑚 白色钙质的房子,被父亲从珠海捎带回来—— 方解石在落成的单元楼里 组成横梁闪光的部分 鞋底踏过预制板的回音从镂空的腹腔反弹 聚焦成锐利而耀眼的犄角 它凝视我: 这欣喜的雀跃带着令人期待的错觉 我听到椰风,船帆,还有海浪的呼喊 壮年的父亲 脚印压下每一朵掀起的浪头 腔肠动物长着深绿的触须,潜伏于海草 包围的楼宇—— 拍打海岸线的海浪 也拍打父亲渐渐透明的身影 黯
去北方听雪 入冬的江南开始抑郁,雨水和漫长的浓雾 撒下一张大网,从钱塘江扑面袭来,囚禁我 幸有几处红枫、三五银杏,让我 不致于患上白内障 一个声音在骨头里呼喊—— 快去北方吧,去黄河以北 听朔风在八达岭长城赛马、撒欢儿 看白围巾、有轨电车、陶然亭 忆你年轻的低头的笑 那些飞扬的乌发,呵出的热气 穿越无数个平庸日子,总会从梦里递来 一枝梅花的暗香 秋天,你挥手 我不确定,
立冬日,在海南乐东 我羞于说出天空的蓝 三角梅的红。 “风和日丽。”我边说边 打开纱窗。 穿泳装的外孙女 手捧椰子从电梯出来。 2016年5月8日 她曾是世上 最纯洁的女孩。 如我们所见—— 乐东龙栖湾,洁白的沙滩 蜿蜒蔚蓝的大海。 我从二十三层的窗口 将一顶橙色太阳帽 抛向天空。 依此为生 是的,在海南三亚 乐东九所,每一个从东北三省 来这里过冬的老人 都
礼 物 她挽着树荫的手,深情注视着 以后的日子。日子悬挂着新家庭。 于是她不再神圣,不再貌美, 不再是个可以被触碰的女人,她的阴影 突然比石头硬。让我怀念一片草地 歌声里有白鸽、幻影和手掌 鼓声,人影憧憧,朋友们派出分身亲临 从前和往后的日子,皆来道贺。 春天的风筝在远处绝对坚挺,而不 摇摇欲坠。参加我的婚礼,远道而来 无数的故我深埋地下,等待仪式 他们携带着爱情的陡峭回声
与一棵橡树的对视 吃过素斋的午后 有机缘与一棵橡树对视—— 中岳少室山十万亩山林中的一棵 以百年之身擎着青春梦想 在二祖庵前打坐 叶片默默合掌。树干的褶皱 储存香火光阴 ——我为欣赏橡果而来 此时,为秋风中的禅意感动 晚上,嵩山上演超级月亮 ——月光下的橡果 会不会发光? 错 位 已抵达早年仰望的高度 他不确定,是真的吗 一路走来。内心的帆 一直风中轰响 不知始
致策兰或生活 我始终不敢揭开这把钝刀的秘密 以致每次试探都会遭受切肤之痛 正是这样,鄙夷与渴望构建了 一粒尘埃的宇宙。它在春雨的夜里躁动、爆发 像保罗·策兰洞破命运的眼睛 而收容我肉体的塞纳河又在哪里? 我不能把心藏在暗中,时间不是君子 一个开始挥霍中年时光的人 更没有谈及诺言的权利 这铁般的事实:漂泊和诗纠缠着我 这样严苛的爱使我痛苦,不得不让我 违背诗的意愿,正如我们要
山中一夜 “今夜有雪”。山舍主人点燃一堆松木 在一座山的内部,我们像松鼠回到林中 山下的世界很大。山中夜晚 在更高的海拔,在火焰的跳动中 我们倾听隐匿的星星,与一棵树的 纹理,旋涡,葱茏和灰烬 地震后的滑坡裸露着旧伤口 危岩与落石隐隐勾勒出黑色轮廓 夜渐渐深了。群山安静 瓦楞上的猫,没有留下脚印 暗里,红桦林记录着天书 忍不住叫出内心的红 新雪无声无息遮蔽原有路径 溪谷
向日葵 仅仅是因为悲伤 我不想抛下我的热泪 仅仅是因为逃避 我不想奔向你的灯火 如果不是面对太阳 请允许我低下头颅 笃 定 野草不会畏惧镰刀的锋芒 蜉蝣每一次飞翔都向着温暖 这些沐浴朝阳 又蒙受夕晖的树枝 即使沉入黑暗 也始终伸展着喜悦和感动 忽略谎言的光亮和力量 所有辩护都是多余的 我所惘然者 我会闭口不谈 那些熟稔于心的 我有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给我绿叶仰
大寒书 远方在下雪。灰蒙蒙的小城,有一些嘈杂 有一些冷 听不到你的消息。每一天,都足不出户 却又颠沛流离 门,敞开,再吱嘎关上 千疮百孔的时光,被磨出锋刃 寻梅记 雪下了一夜。寻梅的人 就在咔嚓咔嚓的雪地里走了一夜 他说,要是走到某朝某代 那树梅,一定会在友人的院子门前开了花 他想,他就是雪夜里访友 没有叩门便划船而归的那个人 雪下了一夜。寻梅的人走了一夜 他没有找到
铁在烧 天空在无意间接纳一切 或者,有意识吸收一些事物。 空间更宽敞 纸张飞扬 大地的立柱更加庄严。 ——铁在烧。 就像新的形态与新的生命 在兴盛; 并与根部构成的唯一的躯体 达成共识; 蓝色小溪,火焰在回响 蓝色似在渴望—— 关于一匹马的奔驰。 比 喻 “他本想爬过一堵沿街而立的墙, 一堵长满青苔的墙。” 他看见 有河流漫墙而过。 一个炎热的下午,
这万顷碧波,确实美得要命。 但我的悲伤在于, 当年像我大哥那样, 作为生产队的社员 去修水库的人, 该有多少人一辈子 没有去看过那个修好后的水库。 我的悲伤还在于, 这些一辈子没看过水库的人中, 有我的大哥, 而他已经故去。 河 水 河水因为清浅, 常常被人踩在脚下。 如果它停下来, 就是任人踩踏的一潭死水了。 但我看到的这条河的水, 用永不停滞的流动挽救了自身。
我有我的花园 我有我的花园,我不让鸟鸣声传出来 因为那是些歌哭,或者呜咽 不让花儿出墙,她们是些醉酒的 精灵,或者鬼魂,比如阿赫玛托娃 我不让它占用一寸土地,土地上应该 种上五谷和草木,走动着快乐的人 我把它建在夜的一角,它不接受河水 只能用泪水或者血去浇灌 我有我的花园,它在梦的那一面 所以我自己也看不到,我睡着时,去那里 为每一朵落花建一座坟墓 如果一棵树死了,就为它建
那雨水一定在南山谷地形成 之前还是雪,在山之巅 是春风让积雪消融,大片的松林 因此得到浸润。而在山谷 残留的雪并未离去,它借助氤氲地气 趁夜生发,升腾致雨 你由此确认:雪 是一封封写给春天的信 它记录了松针与第一片雪相遇 针锋相对又达成和解,如一种悖论 雪线如弓弦,射出优美的曲线 怎样挟持松林在奔跑 你裹挟其中,仿佛你就是邮差 把一封封山中来信,投递到苍茫人间 苍鹭之诗
这是冬日。 收割后的田野静悄悄的 它把最原始的底色还给人间 大多时候,白云一直在飞。 在雪没来临之前,间或有雨 雨是农具遗留的金属碎片,有阳光之声 在敲击中,我与越冬的动物一样 享受暖洋洋的心情 村庄固执地坚守什么 想起我童年拾麦穗的那些发小 一阵风,又飞走了几只麻雀 打地铺的稻草,你可知道 我的乡亲和牛羊去了哪里? 莫说无垠 那些渐次落叶的大小树木 消息树一样,与几
她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除了你之外,其余都是你的觉察 “都是我——镜像” 谷雨刚过,满眼苍翠 繁花踩着露水的脚 ——点亮,又熄灭 但我不信,我有一双不倦的眼睛 早餐记 故园小镇,人群涌动着新年 长长的队伍中 一个孩子摔倒了,在哭 一大排锅灶,在火焰上滋滋作响 所有人在说话 所以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说 萧红,《野火集》和一条叫额尔古纳的河 他们在岸上
相见欢 时间并不是恒定的,它会催促着我们老去 让我们在日复一日中将仅存的欢颜消耗殆尽 而现实的雷霆,又是那么逼真与残酷 当真实的死亡来临,我们即将停止的思想 又是那么安静,似乎,那是绝无仅有的静止 仿佛是一杯水停顿后形成的短暂的固态 又像是杯水在倾斜时暗流涌动的旋涡 我们穿过时间的缝隙,而蓝色的部分 又常常勾起我们的怀念。我们沉湎于 无我的时光,那又是一束玫瑰花绽放时刻的狂欢
琥珀色的茶水洒在一本诗集上 于是陈皮又爬上了树枝 于是两朵黄色的菊花又开了一次 茶的汁水留下来 据说它可以治一种病 再弱小的花芽也是要开放的 尽管只有一枝两枝,只有三朵四朵 陈皮和菊花的性格全然不同 在春天将它们组合在一起 丰满又感性,它们在自己的田野上行走 而我们,用整个季节来喂养 这所谓的春光短,恬静又无比忧伤 生如夏花 傍晚的雨落了又停,停了又落 它们在夏的青绿腰
北风呼啸,一群麻雀 叨啄,风中的草粒 山坡上,几个妇女 弯着腰,采摘浆果 身体与大地形成了 合理的弧度 妇女伸手的样子 让我想起法国画家 米勒的油画,几个拾麦穗的农妇 站在秋天深色的背景中 双手皲裂,艰辛地劳作 山坡的阴面,一片荒凉 几座颓败的坟茔,上面的野草 被风吹得哗哗喧响 哦,尘世过于喧闹了 人声鼎沸,是否会惊动 地下的亡灵?群山需要安静 草木更需要安静
父亲的花儿,开在梦里 是雷电,是风雨,是星辰 是一辈子追赶的梦。梦 生命的一部分,返青期 而母亲的花儿,开在 纺车旁。夜里纺 白天纺,抽出的线,白 真白,像她头上放飞的蝴蝶 我的花儿,开在笔尖上 一朵挨着一朵,忙着 搬运文学赐给我的雨水 气息。爱的死与生 花儿啊!是春夏秋冬 是东西南北。是父母骨头里挤出的汗水 盐味。流走的 是远方,打湿的 是故乡 温县怀小麦 我
与土相关的工作 清明时节,一定要做一些与土相关的工作 比如植树,埋下一个参天的心愿 比如在麦地里锄草,去除心中的杂念 比如在祖母的坟上添几锹土 比如在乡间的小路上走一走 让双腿沾满凡尘 人间有四大,以土为最大 只有善于在土路上行走的人 才有可能洞悉世道 清明时节,你一定能看见晨起浇麦的人 双脚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他仿佛想要在麦地里生根 水汽氤氲,似乎他不是在浇麦 他是在浇
秋天的河 我不知道秋天的河 瘦了多少吨肉 脱了几层皮 我却知道它在不停地奔跑 顺山崖山沟,其实是顺自然 像一头倔强的牛 河岸茅草枯黄 河流沿沟壑摸着石头不断向前 它走过山涧小路 漫步田野,有幸到达江南 有幸到达北方 秋天的河,到了深秋苍老着奔跑 它或许从雪山之巅出发 一路磕磕碰碰 一路坑坑洼洼 秋天的河始终合着大地的心跳 夕阳沿山坡下行 像一阵风 我坐动车路过
大雪之后 在一片落光叶子的杨树林前 我们停下来 须臾,斑驳的光落了下来 透过裸露的缝隙 打在树下一层厚厚的落叶上 发出窸窣的声响 转身,我们走向另一片新的林子 或许你已经听说过—— 一个叫薄壳山核桃的树种 已经逐步更新替代了它 比起热闹的夏天,此时 它们都是寂静的 零星的几颗果子挂在枝头 风来,便摇晃一下 西小井 井壁衍生的苔藓植被 在时间里干枯 仿佛一张泛黄的
挂在鲁地拉电站上空的月亮 一轮明月突然从大山顶跃出 挂在鲁地拉电站上空 才知道是农历十五 月光均匀地泼洒在 鲁地拉的每条山沟 这一切被月光抚摸 如婴儿般 进入了梦乡 今夜 电站高塔下的山村灯火 比不得月亮的亘古光辉 而零度的月光 终究抵不过人间暖意的光焰 鲁地拉的月亮挂在电站上空 我却更想亲近村落里的鼎沸人声 遗失的学生时代 小时候 父亲土里刨食 望出大山的目光
夜 跑 路灯太亮 掩去星星的光芒 柏油路太长 像穿过黑夜的丝带 但我只想凝望结冰的河水 它已不能再抵达远方 我跑得再快 也要回到炉火旁 冬天是多么安静的季节 适合怀念,孤独,和纷飞的大雪 但它的漫长和隐忍 足以让悲伤成为冬眠的虫子 泅 渡 夜又安静了下来 回到它本来的样子 烟花是短暂的灿烂 长久的,是时间 没有人可以看到它的尽头 我们只是一滴水 掉落在光阴的
泡沫之城 ——与木叶、少刚、雪风等诸友夜游赤阑桥 老酒令人微醺 月色和十字路口 叫卖的砀山雪梨的香气 同样惹人醉 谈起笔记本里 那些还未完成的诗 夜色中又多了几分斑斓 尤其是紫色的灯光 更容易制造幻境 公园里几棵垂叶榕垒在一起 站在桥上,远远看去 变成一棵粗壮的千年古树 树冠搭建出一座绿色城堡 一个多情而落魄的诗人 曾在树下等待他的心上人 桥下的钓鱼人始终不语
流水诗 我不在云彩上写诗 而在草叶上 不在草叶的叶面上 叶尖上,有一颗水珠 就要掉下来 我到云端走动 只为了感受它的辽阔 证明我的渺小 我只在乎小的、清亮的 如一滴露珠,刚好装下我的一生 磨 面 磨面前 母亲会将麦子淘洗三遍 第一遍洗掉麦子上的浮尘 然后用力搓洗 并拣出麦子里的沙粒 第二遍,使麦子进一步澄明、洁净 第三遍,让麦子更多地吸入水分 麦子洗好了,开始
看一眼,父亲老了 再看一眼,父亲真的老了 这陡然的发现让我心惊肉跳 暑热像蒸笼 倒扣住三伏的正午 父亲在堂前的摇椅上仰睡 头发尽白 脸上沟渠纵横如旧布 手背的血管 晒死的蚯蚓般一动不动 父亲一动不动 他不可能这样和世界告别 他还要扒花生、种萝卜 还要咳嗽,吃饭,吃药 每天早起看看天气 看看母亲的相框 到房前屋后转转 向空旷发呆 于目及之处翕动嘴唇 还要把儿孙打探
节 拍 忽然之水,强烈伴着神秘 穿透玻璃,残留安静的透明 流水在外,空山于斯 打坐者,体内有节拍器 蝉鸣深夏,收回既定的元素 空旷是新的美,美是源头 微微颤动自己,天空就会落叶 天空是流水的分支,体内有节拍器…… 肃杀的序言 白鹭排队领受黄昏 昏黄的一面 大海回头 把倦意拥为焚烧的预兆 所有风筝 都在风的鬓角避雨 尘世被洗濯出 精致的暗沉 黑夜让无数人 寻不到
巳巳如意,生生不息。这是2025年春节最为时髦的祝福词,在这吉祥、喜庆、火爆的贺岁氛围里,却有着令人痛心的最大不如意,著名诗人巴彦布先生走完了生命的里程,留下万顷诗田,去往天界继续他的诗意书写。 2月9日午后,我正在手机上修改《亚冬会赋》,忽见巴彦布先生微信跃出一段文字,惊诧得我笔落在桌旁,半晌才缓过神来。那段文字是巴老女儿何蒙(巴彦布是笔名也是蒙古名的简写,蒙古族人与汉人交往为方
几年前,巴老自北京来信,希望我能为他写点文字,其人其文都可以说说。诚惶诚恐下,思忖再三。在文学上,巴老是我的前辈,虽已年过八旬,笔下诗文依如红鬃烈马,在青春常在的草原上驰骋,我辈只有望尘莫及,汗颜陡生,哪敢妄加评议。不过,作为学生和同事,与巴老共处40余载,如今巴老仙逝,往事宗宗件件,回想起来,草叶上的露珠一般新鲜,倒颇值得一记。 1976年初,沉寂已久的《哈尔滨文艺》复刊,编刊人手有限
“巴老去世了!”近日,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哈尔滨市作协主席、著名作家唐飙在电话中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听到后,我有些惊讶。巴老退休后,离开哈尔滨移居北京,虽然见面机会少了,仍可通过微信联系。每年春节前夕,我都以短信或直接打电话的方式给他拜年。 今年春节前,我也给他发了微信送上祝福。虽然未见他及时回应,我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怎料竟传来他病重和去世的消息。 在电话中,我与唐主席简单述说了我
“走廊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我知道,爸爸回来了。门开了,爸爸满脸疲惫地走进来,手里提着拉不上拉锁的提包,里面放着满满的稿件……”这是上小学的我,站在教室里读自己的作文《我的爸爸》。同学们听完以后说:你爸爸真累! 在《诗林》诞生前,爸爸就是个极认真工作的文学编辑。他几乎每天都加班到深夜,还带着我散步到附近的小学校等单位,借人家传达室的电话联系作者。 《诗林》是1984年10月诞生的——
暮 春 樱朵梨花着意柔,咕咕深树叫斑鸠。 亲人逝去无声息,始识春光不可留。 早 桃 一朵无声绽露枝,佳人浅笑及笄时。 村童牧笛轻轻抚,胜似崔郎浪咏之。 理发有感 世上谁人见自身?镜中反相亦非真。 发肤筋骨时时变,来是生灵去是尘。 廉 石 钱帛空空不压舱,拼将顽石佐归航。 人轻物欲真无比,物得廉名亦有光。 东 海 远望碧波长接天,近观雪浪打船舷。 疑为有路原无路,道是无边
1928年秋,马加考入东北大学,在蒋光慈、丁玲等左翼作家新文学作品思潮的影响下,开始组织文学社团并创办刊物,走上自己的新文学创作道路。然而1931年突如其来的洪灾中断了他的学业——因家资尽毁无力承担学费,他被迫返乡,继而辗转北平谋生。他离乡仅数月后,九一八事变的炮火便吞噬了东北大地,这位文学青年的人生轨迹,就此从主动求索转为被动流亡。在北平颠沛流离的日子里,马加仍与志同道合者坚持文学活动,读书
火 祭(节选) 瞧着!火山的决口喷出鲜红的 木炭。世纪的楼台,人的肉体, 谁说是能架得住这魔火的 烧炼?任着暴风雨催着腥血 的鳞斑,任着烧天的辉霞 抹了一条死亡的光线!第三 时期的宇宙也许有不规则的 崩翻;砂砾沉昏,罡风吹灭了 日月的青焰。这资本主义社会 走进它最后崩溃的阵线! 一个荣华的阵垒,它的摧残的 重痕自会倒坍。旧的势力硬要 拉着托天的大碾,三千万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