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文学与记忆 “文学,从海马体开始。” 袁医师指着手机投射的立体影像,我也看向那发光的等比例大脑。 “海马体位于大脑最深处,受到层层保护,除了开刀,没有外力可以靠近它。假如这里受到重创,大脑肯定会遭受非常严重的物理性破坏。你懂的,这个人肯定已经死亡了。”袁医师边说边动手将投影的大脑拆解开来,让我看见最深处的记忆之源。 “没想到人类竟如此保护着记忆……” “我们再回到记忆与创作的关系。
与三年前相比,我们肖港镇变化不小,街边房子三五层高,道路铺沥青,路灯换LED灯管,显得亮丽堂皇。夜晚七点四十五,由深圳方向来的绿皮火车到站,停三分钟。他背黑色双肩包,下火车,出站台,走过栽法桐的通道,在出站口油漆味与铁腥气混杂的铁栅栏那里,用新身份证“滴”一声刷开闸机,走进肖邹路。刚才在车窗下看到的圆月,领着星群,一路在山岭、原野与湖泊间追随他们的火车,现在停滞在小镇东侧,不再那么显眼。秋风吹到身
不请自来,老桑扎西耸耸肩,如果说坡格萨尔草原还有什么能让他惊奇的话,这也许算是一件事。怎么说呢,刚开始坡格萨尔草原闲人们盛传的游民普扎嘉罗东周,原来不是什么游民,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坡格萨尔草原这三个人的总称。领头的叫普扎。老桑扎西了解普扎。都是草原牧民谁还没有个眼睛,不但脸上有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心里的那只眼睛也早早就睁开了。老桑扎西觉得看穿这些人就得靠心里的那只眼睛。普扎却觉得自己靠这双肉眼就
她眉心发力,眼里伸出一双长筷,搛住他,不让他乱动。他块头大,滑溜溜,根本夹不牢。在她的怒视下,他施施然捏扁小蛋糕,张嘴,啊。食物在空中停顿一秒,落入粉色口腔。咀嚼、吞咽,糜状物顺着食道下滑,不知所踪。几滴牛奶在桌布上洇开硬币大小的湿迹,食物碎屑黏在手肘处,像癣。 他总是留下各种污渍,像狗边走边撒尿——桌垫黑得发亮;剪下的碎指甲蹦进书架角落;脖子搓泥轱辘,黏在打过蜡的地板上。他喜欢把T恤扯到头上,
前叙自不量力,要评《战争与和平》。 幸好此书在亚洲,不仅是文学,还是导演教材。黑泽明称看它十五遍,就会写剧本了。评文学,水平不够,分析导演元素,是我本行。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招牌是“电影书店”的书店,电影书很少,一个柜子的量,其余是明星传记、小说、报告文学、画册。那时导演创作书籍还称不上文化,文化得有人口基数。电影人少,全国没几个电影厂,基本是师父带徒弟的口传方式。 外国电影传入的少,所以有
二〇二二年十月十三日,我父亲去世,我和家人站在医院地下室的太平间里,茫然失措。父亲的遗体就在身边,白布盖着,温度还在,出现一个所谓“一条龙”业务的西装革履推销员在我身旁卖力推广,安徽口音,油头疤脸,大约这里有他们的固定联系人,所以总能第一时间来到这里。某种常年盘踞黑暗场所的人的习惯,说话非常吞吐,不直白,费力听明白了他的推销,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还是头脑清醒地说,在上海,我们家没有多少亲戚,似乎
9月24日 阶梯之城:日光永恒,沉思永恒在海边,日日是好日。中午,我在里桑(Risan)的“罗马睡神”餐馆吃烤鱿鱼。把柠檬汁浇在鱿鱼上,再淋几滴油醋汁,搭配几片烤得恰到好处的西葫芦,一口一口送到嘴里,鱿鱼好似在嘴里快活地蹦跶。 在海边公交车站坐大巴去新海尔采格(Herceg Novi)。上一次来这里是去年的暮春,运气不好,遇见罕见的连日阴雨。当时,我站在“五位德尼察女士散步大道”(Sˇetal
仔细的日子 来信说极鄙视把写作看做“谋生手艺”。这是对我的婉转批评了,因为我不止一次表达过这样的看法。但我依然认为,别人怎样是别人的事。我的写作是为了我的人生,而不是相反。 早年在农场,一块从省城来的一个女孩对我颇有好感,坐在堤坝上指着天上的星星跟我畅想未来。那些畅想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纯属天方夜谭。我很快就疏远了她,理由是如果真要好,我希望她跟一个不管未来有没有出息的实实在在的傻小子好,而不是跟
春天的某个凌晨正在进行,春雨完全笼罩了杭州。我躲在我的玻璃屋里,听到密集的声音敲打棚顶,像来自异域的鼓声。白亮而冰冷的光线挤满了狭小的玻璃屋。我能看到落地玻璃上滑落的水珠。它们像午夜的妖怪,不规则地扭动着腰肢,恋恋不舍地向我张望,然后在灯光中怆然下坠。 我想起桃花还没有完全凋零的时候,我们去了富阳新登镇的徐玉兰旧居。旧居有些残破,如同我们过往的岁月。我能看到一些旧日子的印记,鳞次栉比地在每一个角
昨夜我梦见了小林,他手里捧着一张金灿灿的获奖证书,笑眯眯地吹着口哨向我走来。我欣喜若狂地大声喊起来:“嗨,你这个大头!”没等我把话说完,梦断了。 我们认识在澄衷小学,妈怕我转入新学校不习惯,去找邻居小林姆妈,请她同在此校上学的儿子照顾我。那年,小林九岁,我七岁。每天我们牵着手去上学。走在路上,他爱捡石头,黑的、歪的、稀奇古怪的石头,他都当宝贝藏起来。我爱采树叶,圆的、扁的、三角的,弄平了夹在书里
妈妈做的菜都是家常菜。妈妈的老家六安市霍山县位于鄂皖交界处,家常菜综合了两地口味,以红烧、小炒为主,鲜香微咸,口味适中。妈妈的厨艺主要是家传,时而向他人学习新菜式,淬以不断练习的日常。与其他事相比,她只在做饭上略用心力,但她天性聪慧,始终在水准之上。 我是吃妈妈的饭最多的人,还在她肚子里就依赖她的饮食。出生以后,我用婴童的双眼捕捉她做饭的背影,以此为世界的圆心。三十余年,妈妈在各种厨房里用各式炊
所有的答案都令人悲伤 今天的美景 也许就是夕阳 也许就是 某人生命的最后一天 有一首歌唱道 当你爱上一个人 你会相信谎言你会否定真相 你会不止一次相信你可以自由飞翔 但寂寞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我们都是基因的奴隶 超燃的体验 其实是造物主植入DNA中的检疫印章 我们只是程序中一个无法破解的密码 或潜伏的Bug 每一个问句 答案都令人悲伤 即便永远相信 会有突然的欢愉
万世之空 一匹枣红马斜穿草原,突见万世之空 这是有马之空。它比无马之空更空 此空由万千株草构成,合一为空 此空藏着数不清的草死和草生 草间隐藏蝗。瓢虫。细尾蝇。 青绿蝶。金斑蠓以及起起落落的黄蜂 每一次振翅都与野草发生摩擦 野草与沙土中的骨殖发生摩擦 我抵近。又走远—— 不息之生死如繁星显于空,又泯于空 天苍苍,牛羊何在? 我置身草地,又退出草地 这是在空外,还是空中?
回忆 在往事中找你 一些词语醒着 如翅膀 漫过大地漫过心 和你形影不离 月光里背影转过身来看自己的灵魂 天空上闪烁的流星遥望 万家灯火,摇曳着我思绪 没有远方只有未来 一匹疲倦的马 要忍下多少颠沛 时光裹挟着我的思念 前瞻后顾,举步维艰 远方是朦胧的天光 背后,是拖得长长的影子 往事在落叶里飘飞 纷乱而迷离 听听,那昨天的曲子 正吹出完全不同的旋律 不慌不忙
徐畅:我早些年就听说过黄立宇老师,在几个公开场合也见过面,这样单独见面还是第一次。我听过你一些文坛上的传闻:你很早就开始写小说,后来又在网上创办了“新小说论坛”,汇集了当时“七○后”“八○后”一批重要作家,再后来你好像停笔了很多年,最近又因为一篇中篇小说《制琴师》而再次出发。我挺想听听你颇有些神秘的人生经历。 黄立宇:我的人生平淡无奇,“老文青”一枚,先是喜欢画画,考美院没考上,开始写作,靠文学
编者按: 记忆与小说一样,总是在虚构与现实之间切换步伐。而如何用小说来处理记忆就更显得困难重重,但同时也让人迷恋。这次为林秀赫的《记忆深处》写短评的四位评论者,从不同的维度靠近这部作品,也靠近作者本人,但他们不约而同地勾连起了小说创作的本质问题——小说如何叙写记忆的形状,又如何在时光的长廊里安放自我和世界。 寻找记忆、自我 与文学的同一性张鹏禹安德烈·莫罗亚认为,回忆过去的方式至少有两种,“